秦寿无甚神情,淡然道:“我送道长回去吧。”

楚元秋上了楼,熟门熟路地走至一间最里端的厢房,推门进去,留下几名侍卫守在门外。

为防被人识出,他每回出宫除微服外亦在容貌上稍作改办,用碳笔拉长了眉眼的形状,又用胭脂将脸型画圆,请的乃是后宫最擅妆容的妃子,端的是寥寥几笔就将人改头换面,若非熟人细细打量全然认不出来。

他走进厢房,房中人只斜睨了他一眼,将原本摆在桌上的瑶琴摆到一旁,起身另去取琴。

楚元秋自寻了位置坐下,看着那人打开柜子,小心翼翼取来秋湘琴,调过弦淡淡开口:“还是《寒衣调》么?”

楚元秋笑了笑,垂眼把玩指上的扳指:“还须问么?”

柳若檀随手一挑,音色厚重却失了亮透,上中下三准音色略失均匀,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琴。他不待余音止歇,已顺着弹了下去,曲调不似寒衣调的清和淡雅、旖旎缠绵,乃是峻急汹涌如黄河奔流,急寻一个泄口:“临湘新填了一首词,皇上要不要听一听?”

大约是琴声所扰,楚元秋突然有些烦躁,猛地起身捉住柳若檀的手,眼中怒意翻涌,冷声道:“寒衣调。”

柳若檀看也不看他,狠狠捋开他的手,径自弹下去。

楚元秋被他挥开,一时有些愣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旋即怒火中烧地冲上去拽住他的胳膊。

柳若檀奋力一挣,竟失手挑断了一根琴弦。一时两人都变了脸色。

楚元秋率先回过神来,竟是怒到极致反笑,狠狠捏住柳若檀的下颌,指甲几乎陷进肉中:“连你也要造反么?”

柳若檀仿佛听了什么趣事,竟是笑出声来:“造反?皇上是让临湘在宰辅耳畔吹枕边风呢?还是让大将军夺了天下送给我?”

楚元秋手指一松,旋即狠狠将他掼倒在地,弯下身掐住他脖颈:“你若是皮痒了,朕将今日带来的侍卫统统赏给你,将你伺候个舒坦!”

柳若檀眸光略浮,也不挣扎,疲倦地阖上眼:“皇上让我在这里陪酒卖笑换皇上想要的消息,那皇上那些侍卫又是要篡位还是行刺,须得我用皮肉来套话?”

楚元秋眉心狠狠一揪,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他坐起身,冷冷道:“听说户部尚书张锦最近往你这跑得十分勤快,我要的名单你可得到了?”

柳若檀缓缓坐起身,语气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张大人酒品极佳,少一杯则神智清明,多一杯则就地为床,连梦呓都不语,只怕临湘要有辱皇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