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毕竟是太医院的供奉,太医院的脉案和药方,都是要公布出来,给众位院正供奉仔细斟酌议论的,对王琅的身体情况,他肯定也是有了解的。

但如果连他都明白这里面的猫腻,我又为什么一直没有收到风声呢?太医院里,可也不是没有我苏家的人。

看来还是他有了奇遇,才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又实在是事关重大,他不可能口无遮拦贸贸然地告诉我。

除非……

我姑姑教导过我很多道理,其中一大部分,被我奉如圭皋,但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曾经教导过我的人。我爹我娘,我表姑我哥哥,甚至是我姑爹,我嫂嫂,我养娘还有柳叶儿,也都言传身教,将他们立足于世的宝贵经验,告诉给我知道。

不过这个道理,却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一个人站在什么位置,就会从什么角度来看风景。

高踞马上,望着远方的画舫游船是一种心情。手握玉杯,在甲板上倚红偎翠是一种心情。身披粗绳,在岸上一步一步拉纤又是另一种心情。

当然,等到船沉的时候,高踞马上看热闹的还是在看热闹,可甲板上的豪客与河边的纤夫,当然又会换一种心情。

要改变君太医的心情,只要把他换个位置,让他下了马,到河边来和我们一起拉纤。我看那也就很够了。

把君太医调进东宫做个典药局郎,本来只是出于好玩,想要调戏一下郑宝林,现在看来,这一步棋倒还真是非走不可了。

这样的澄澈心境,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因为我已经得出了结论,而一下破碎了开来。我身边的世界渐渐地又清朗了起来,太液池面的微波,也在我眼中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就听到了王琅那边传来的几句对话。

似乎是王珑在说,“六哥你看,六嫂又发呆了。”

王琅淡淡的声音,“一天不走几次神,打几个盹,她还叫苏世暖?”

还是那嫌弃的语气,唉,王琅一天不说我几次,他还叫王琅?

瑞王似乎被王琅的话逗笑了,他清风一样的笑声,从王琅那边,一直吹到了我耳边,却又像风一样,打个转就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