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京以后,耶律翰因为失去一条臂膀不能再任军职,便被调入夷离毕院,担任右夷离毕,执掌刑狱司法。大头则在耶律翰家做家奴,这个家奴本来做得也还安份,直到有个女人渐渐春心驿动,不再安份起来。

这个女人就是耶律翰的长女,守寡回了娘家的一个妇人,就这么着,大头走起了桃花运。虽说这朵桃花体态痴肥,比他还壮,而且比他大了三岁,可是自打交上了这桃花运,他的好日子就来了,从一介家奴,摇身一变成了耶律老爷家的姑爷子,老丈人还给他活动了这个天牢大管事的职位。

尽管婆娘老了些、丑了些,可是对这个小女婿却很温柔,一门心思地跟他过日子,眼下,两人又有了娃儿,大头也就断了其他念想,死心塌地的在这儿定居下来。

他本来只是霸州的一个泼皮,如果不是仗着两个很能打仗的兄弟,那他就是个受人欺负的夯货。可是如今,这牢里百十个狱卒,都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王爷,不管原来是个多大的官儿,但凡进了这天牢的犯人,更得尊称他一声王爷。

在这里,他手操生杀予夺的大权,哪怕是一个统兵数万的大将军、一个皇族权贵,进了这地方都得向他屈膝。前些日子庆王谋反,送进牢里的权贵政要着实不小,直接死在他手里的,却也有那么几个,进了天牢的人,能生返人间的屈指可数,虐死了犯人,只消报备一声因疾去世,就像捻死一只蚂蚁,不会有人真心过问的。

在这座大牢里,他当然就是王,狱王。

前几天,他看到杨大哥了,他早知道小六、铁牛他们做了大将军。他猜到杨大哥这一次来,不管是不是真的为了宋国出使,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大嫂接走,以后,再想偷偷看他们一眼也不可能,可是他知足了,知道嫂嫂无恙,没有因为自己临危怯懦而死去,他就知足了。知道兄弟们俱都无恙,他就知足了。

唯一的遗憾,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和大哥、小六、铁牛他们一起喝酒了,就像在霸州时候一样,四兄弟坐在一起,喝的畅快淋漓,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可他不能去见他们,兄弟们不会原谅他的怯懦,他更无颜去见自己的大嫂。当他们做了大将军的时候,他大头不能去攀附,这个时候,更不能去见他们。

但愿大哥大嫂他们能平平安安地回到故土吧,而他,只能永远留在这儿,昔日霸州结义的大头,早在子午谷前就该死了,大头……已经死了。

“滋溜。”

又是一杯酒下肚,大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时“咣啷”一声,牢门打开了,强烈的光线投射进来,大头轻轻眯起了眼睛,还未等他呵斥,便看到门外闪进几个人影,红袄、蓝带、及膝的长靴,腰板儿扎得细细的,胸口挺拔丰隆。

大头悚然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他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这些人都是宫中禁卫,宫卫中的宫卫。因为如今把持国政的是皇后娘娘,所以这支禁卫军是清一色的女兵。

“几位侍卫姐姐亲至,可是带来了什么重要犯人?”

大头已经看到那几名女卫带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犯人,犯人脸上戴着面罩,口中勒着一根绳子,这样的阵仗,他以前还从未见过。

一个女卫首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斥道:“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

“是是是,”大头搓搓手,瞟了一眼闻讯赶来的几名狱卒,挥手让他们站到一边,点头哈腰地道:“那么,几位侍卫姐姐有什么吩咐呢?”

那女卫首领沉声道:“择一间安静的牢房。”

“是。”

“周围牢房全部清空。”

“是。”

“一日三餐我们会送,你的人不许靠近。”

“是。”大头不笑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犯人一定不简单。

“这个人你要好好看守,谁看见了他的脸,挖眼。谁听见了他的声音,去耳。谁敢与他攀谈一句,拔舌。”

大头的脸色变了,有些卑微地哈了哈腰:“是。”

女卫首领淡淡地又说了一句:“触犯以上规矩者,挖眼去耳拔舌之后,还要射鬼箭,你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