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出次数不多,消息倒还灵通。”第五老祖对第五苍看来确实颇为满意,微笑道,“也罢,到了此时,我便不瞒你,自三千年前到如今,门内搜罗培养数百名剑种,到如今还有二十多个。其中修为最高的已有元婴境界,不过和谢魔依旧是无法相比,修为最低的还在炼气期,且不去说他。你这筑基小子,虽然有我全力支持,但若想要强自出头,争这个第一,只怕我们瀚海白玉天的底蕴还是浅了一些。”

盛宗对外,一向是团结一致,老祖所说的都是将东华剑带回青灵门后的事,若是没有带回,那么自然再也休提,可也不能因此就不做事前的准备。第五苍知道自己若是有信心来争这个第一,那么老祖便要联络友朋,为他预先占出地步,若是他知难而退,老祖也能用暂时的退让换来更多的利益。而老祖此刻垂询,亦是要看看第五苍秉性如何,该当怎么安排。——第五苍已拜入老祖门下,又是子孙后代,又是徒子徒孙,其实在修真界,师徒要比血缘更亲近得多,徒弟背师,要担负极大的因果,而师尊负徒也是如此,因此老祖虽然威能通天,但也不会自把自为,完全将第五苍当做筹码,还是要问过他本人的意思,也要为他拣选出一条最适合的道路。

以第五苍此时的修为,自然无法和元婴前辈交手。不过若是得剑之后藏在洞天之中,在短时间内炼化神剑,将修为提到金丹后期,那也不是不能与元婴前辈一战。第五苍可听了不少谢魔仗剑逞凶的故事,那谢魔,金丹期拔剑之后,便是纵横天下,同阶之中全无敌手,便是跨境界杀敌,对她而言也犹如家常便饭。她进阶元婴之后,东华剑便可发出洞天真人全力一击的威能,在那之后,倒是未曾斩落洞天,但众人都深信她若被逼到绝境,临死一博也有这个能力。

若是第五苍对自己的资质也有这般信心,那么自然是争做第一个剑使最是稳妥,否则便要承担永远和东华剑无缘,甚至还会被剑使设法寻出杀死的风险。可若是得剑之后,境界提升不够迅捷,那么这百年一次的宗门差使,他是不得不接的,这便是其余势力的大好机会,到那时一样是身死道消,而且怎么看都是当上第一个剑使横死的概率要大上许多。

第五苍在心中将所知几个剑使的禀赋、底蕴仔细掂量,亦要注意时间,免得沉思过久,让祖师认为自己优柔寡断,反而失望,心底无数思绪奔涌,阮慈亦是留意到,筑基修士心念流转的速度要比炼气修士敏捷许多。她算是脑子转得很快了,常春风、屈娉婷都无法和她相比,但此时第五苍思量考虑,一刹那间将数百桩事情计较得清清楚楚,却是又要比她更快了一分,若是和他自己在炼气期的回忆比,几乎算是翻倍。

筑基修士,便是如此,那金丹修士、元婴修士甚至是洞天修士呢?

阮慈此时,却不由想起瞿昙越在南株洲时的临别叮嘱,才知道他所说的的确是肺腑之言,大修士个个都是怪物,便是这般的思虑,也不是小修士能够相比,在不具备相应修为之前,想要耍什么心眼子,的确是不自量力。

不过还好有一点,令阮慈较为放心,那便是修士幻出的化身,神念思量之力却是随化身修为而设,并不能超出肉体修为,最多是有大修士的眼界而已。若非如此,她简直不知该如何与那些元婴、洞天老怪相处了,试想你的思绪还在这件事上,他却已经能推想到一百步、二百步之后的所有变化,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青灵门中,亦有许多势力、峰头,第五氏也有自己的盟友,第五苍对此其实是一知半解,不过即使如此,他对瀚海白玉天在青灵门中的地位和能量也有自己的判断,顷刻间,心中流过许多思绪都和门内阴私有关,阮慈几乎是本能地一一记下,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用得到的一天。不过是几口茶的功夫,第五苍也有了自己的结论,其实他从第一刻便知道自己是没有信心和门内另一位金丹剑种相争的,只是犹不甘心,挣扎了许久,还是暗自叹了口气,接受事实,出言道,“老祖,孙儿以为,还是稳妥为上。听闻剑使炼化东华剑,要花费的时间短则十年,长则二十年。便是侥幸炼化,距离运使如意还有一段极长的时间,孙儿还在筑基期中,韶华有限,无如便将东华剑许给他人,由他们耽搁功行。孙儿这里则乘势结丹,以图百年后话。”

青灵门的内门弟子,每百年定要承接宗门差使,出山历练,这是许多事情发生的机会。第五老祖缓缓点头,看不出是喜是怒,“也算有自知之明。”

看来他亦不看好第五苍能拔得头筹,并且守住青剑,第五苍其实对自己也是这么个判断,但老祖的话依然令他暗中有一丝恚怒,忙在心中开解自己,又筹谋着之后觅机出洞天一行,找些方法宣泄心中的怒火。

阮慈对他的思绪,了如指掌,此时对这人也是厌恶之至,只恨不能操纵第五苍的手足,让他自己拍自己一掌,正听着第五苍字斟句酌奉承老祖,忽觉一股气机一闪,似乎是在冥冥之中将他锁定,亦是暗叹道,“唉,便是这青剑摄魂,炼气期便只能看到一枚大星,可筑基期修士,便能感应到那股气机,也不知在金丹期,又是怎生一般感觉了。”

“这——她怎么敢!”

身旁传来老祖怒喝,但第五苍的意识也就到此为止,只觉得浑身巨颤,神魂透体而出,身不由己飞出洞天,劲风刮过神魂,犹如酷刑,第五苍很快便承受不住这般剧痛,意识模糊起来,宛若坠入深眠。

下一刻,阮慈睁开双眼,那宝葫芦还含在口中,未曾全数融化。

她望着帐顶,将梦中诸事翻来覆去,想了许多遍,对之前十余年阮慈的经历,又有了许多新的看法。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咽下口中最后的药液,起身倒杯灵泉水慢慢喝下,暗自想道,“且不论她究竟有什么筹谋,谢姐姐临走之前,收尽天下剑种,确实也是助我良多。这其实也助她收束因果,否则中央洲天舟压境,又哪会只是那般点到即止的争夺,怕不是要把坛城打碎,甚至伤损南株洲气运,留下难以弥补的重伤。”

这不计其数的生魂,的确让她在炼化东华剑的过程中较所有剑使都多了许多磨难,但也在方方面面给了她许多帮助,阮慈回味猜度着谢燕还当时的考虑,又想到如今的七星小筑,还有阮容、王真人、陈均乃至琳姬,一盏茶吃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回过神来,运气调息了一会,只觉得灵气满溢,经脉胀痛,知道不能拖延太久,便是将心一横,暗道,“青君莫嫌我烦——哎呀,不对,她是不会嫌烦的,对她来说,这隔了几千几万年呢,只是对我来说,这一个来月就在不断的做梦……这梦做得多了,我还能记得我是谁,我在哪儿吗?”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重新躺倒,神念守定丹田,又自默念起了《阴君丹歌注》,“日月有时,逆运阴阳,太一有君,在心景中——”

她突发奇想,“青君是不会嫌我烦的,要嫌我烦也该是太一君主……”

她一心多用,心中也没停了念诵,太一君主自虚无中浮现,似是感应到阮慈心中思绪,恍惚间竟抬眸瞥了阮慈一眼,阮慈尚未看真,便是眼前一亮,双目刺痛,投入了那光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