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随着阮慈老仆逐一故去,如今望月城中,这几个大家族一方面彼此联姻,一方面却也明争暗斗,彼此争抢着势力范围内的种种资源,这也是望月城势力扩大到一定界限之后,必然会出现的纷争。何僮闻言并不诧异,只沉稳道,“主君明鉴,您拔剑功成,如此身份,在九国之中也当适度扩张势力,方才和您地位相称。此事当可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城内纷争,在下不才,若主君没有其余差遣,也愿为主君分忧。”

他的确是名干才,这话说得十分漂亮,阮慈唇边现出笑意,“慢来,还有一条路你还未听我说呢。以我来看,你如今这一身修为,若要往上修去,却是只能走魔修这路子了,一身灵炁,应该也被转化为魔气,从前的神通手段,也都不复存。你留在九国,固然是大展拳脚,但对你修行却十分不利,九国内魔修无迹,你要修持,只能去九国大阵之外那处天然小绝境,那里的黄泉瘴气,对你修为有一定裨益。但这般修为进展很是缓慢,你在寿终之前,也未必能成功结丹。”

“倘若你要修持魔功,那便还是要离开上清门,去到北冥洲这样的魔门所在,那里才是魔修圣地。中央洲陆也有些魔修踪迹,多数都在阴厉瘴气形成的绝境之中,只是你随我一道在阿育王境中走过一遭,又得到阿育王传承,当也知道魔修之间,互相吞噬乃是常态。彼此厮杀险恶之处,远胜玄修。你又身怀至宝传承,这一去,可说是千难万险,我这里除了几篇功法,些许法器之外,也没什么助力能够给你。”

阮慈在阿育王境中,不知收揽了多少魔修的乾坤囊,前一阵子都送给王真人请他查看,这也是历来弟子的本分。便如同望月城对阮慈的奉献一般,她身承师门深恩,方才有如今造化,凡有所获,也该先请王真人挑选。只是王真人也不耐烦细看她的,只遣了吕黄宁分辨一番,有些乾坤囊中若留有魔修后手,便由他炼化了禁制,再一律发还给阮慈,阮慈又让吕黄宁挑些,吕黄宁也略捡几样有趣的小玩意儿而已。她如今手里积蓄甚丰,颇有些魔修眼中的奇珍异宝,苏景行还特意提醒过她,不要轻易发卖了,至于功法,那更是无数,要供给何僮一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何僮要面临的危险,也并非她虚言恫吓,他这样半路出家,倘若心计、阅历不够,便是身怀至宝也只是给人送菜,阮慈并不逼迫何僮,只道,“这两条路,便随你自己选了。也无需顾忌我,倘你无意冒险,便可在山中静渡余生,寿尽之后,阿育王传承也会自然化作人皮经典,届时我可取走另作它用,不过数百年,耽误不了什么的。”

何僮沉思片刻,毅然道,“人生一世,花开一夏,有此因缘,何僮怎能错过?难道这数百年来,将那一口生气努力维持,便只是为了在山中了此残生么?”

他起身长拜,“未能为主君在望月城效力,仆心中实在有愧,然而便是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也想要外出闯荡一番,以飨心中任性痴念,还请主君成全!”

只看他在奄奄一息之时,仍有那样强烈的意志驯服魔君传承,便可知此人会做出什么选择,阮慈并不诧异,只笑道,“既是如此,那便随你罢,我将这几篇功法,还有这些法器、灵玉都给你了,你回不回望月城探望亲属,也都由你。功法中有助你遮掩因果的窍门,我也会略做布置,并请恩师出手遮掩,这一去休要透露身份,众人皆知我将阿育王境残余带回,恐怕有不少魔修都觊觎着呢,你且先暗中修行,金丹之后,再做打算。我这里积蓄甚多,除了魔修也无人可用,但却不愿胡乱发卖,若流入燕山,反而资敌,你金丹之后若是开宗立派,我这里还有些好处,你可来讨。”

何僮仔细聆听,一一应下,他乃是胆大心细之辈,又请示道,“倘若遇到苏郎君、胡郎君,又当如何?”

阮慈道,“金丹后你对他们应当不会全无胜算了罢?若是筑基,千万不要招惹,你是知道那些魔修的。玄魄门那处也是如此,若非不得已,在你没有自保之力之前,都不要胡乱投靠。”

又笑道,“若是机缘巧合,倒也不妨结交几名门下弟子,玄魄门一向低调,我对他们门内之事也颇为好奇。”

阮慈身份敏感,大多数时候还不在山中,紫虚天从前又是门庭冷落,这般处境之下,何僮多年来打理内外事务,从凡人仆役一步步走到如今,他处事手段自然极为老道,深知阮慈之意,叩首道,“主君深恩,何僮百死莫报,此去定然宵衣旰食,定不负主君所望!”

退下之后,又将阮慈所赐,仔细参悟修炼,待到对前程已有七成把握,这才禀报阮慈,辞出紫精山,按王真人开示,往西方而去不提。

且说阮慈这里,自不会慎重相送,处置完何僮一事,又要选出一人来管理捉月崖内外小账,因她入道一来,处处仓促,几乎从未在上清门中闲处太久,相熟仆役几乎都已陨落,要找个管账人一时颇是为难,正和王盼盼商议时,又有一道玉简飞来,却是被留在九国的桓长元,结丹之后外出游历归来,听说阮慈也已出关,便发来玉简,询问何时能前来一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