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夫人见他一脸坦然,不由笑道:“梁老师跟你说了?你要谢也是谢谢她,去年她可跑了不少遍,亲妈也就这样了……当然了,你们马教授也是真心珍惜你这个好学生,他前前后后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你要过来。”

何意没想到会再次听到梁老师的名字,脑子里嗡嗡直响,想要确认,又生生忍住。

他连忙低头假装喝汤,含糊地“嗯”了一声。

教授夫人自顾自吃饭,随口又问:“你跟梁老师家的小贺怎么样了?”

何意哑然片刻,勉强道:“现在是朋友。”

“那就好。”教授夫人道,“年轻人谈恋爱,谈成了是福气,谈不成也别闹僵,大家做做朋友多好,都是缘分。”

淡淡两语,不再谈论其他。

何意说不出话,他想起上次跟贺晏臻的见面,他将怨愤积聚发泄,怒骂了一场痛快。

这样做固然是因他被欺骗数年,内心积怨太深,但也有一点阴暗的想法,是他觉得,贺晏臻的伤害和欺瞒填平了他对贺家的亏欠。

他以前就像从贺家屡次借款的欠债人,因亏欠太多所以低人一等,需时时心怀感恩,忍着脾气和委屈。哪怕分手以后也只能以平静的语气诉说委屈。否则便是不知好歹,不懂感恩。

那次酣畅淋漓地发泄后,何意心里格外舒畅,他甚至觉得这样才对,就这样发脾气才过瘾,这才是吵架。

他终于从歉疚中脱身,尝到了自由的痛快。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你做梦呢,你欠着没还的债多着呢。

何意反复想着去年被马教授收下时的欣喜,现在,他唯觉滑稽,甚至有不讲道理的愤怒。

饭毕,何意从教授家告辞。教授夫人看他脸色不好,关心地问:“你是不是生病了?回去吃点药。”

何意点头,心里却想,心病哪里能有药呢。

他拜别老师,走到小区门口时,听到半空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天色骤暗,仿佛一袭黑幕兜头将人罩住。

路上的车辆纷纷亮起灯,雨幕中车灯微弱如豆,众人小心翼翼地穿行。

何意撑着伞,沿着马路慢吞吞走着,想着自己的事情。

他已经跟梁老师一年多没联系,起初是怕贺晏臻纠缠,后来时日一长,就变成了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贸然又去感谢,怎么想都会尴尬。

如果张君还在北城,他还能寻求下对方的建议,但现在这位师兄好不容易跟女友结束异地,他实在不好再去打扰。

更何况,他越来越觉得,人总独自要面对一些意外,有时逃避和迂回会无形中扩大意外的影响力,不如主动出击,直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