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长成了,也不必日日讨饭,可回了亲卫巷他就得继续这么着。

这碗随了他整整十年,马上就要十一年了,那从前小孩儿不稳当就摔过好几次,这碗就成了根本看不出老花色的样儿。

这小爷走路不抬脚,趿拉步儿,他就懒懒散散边走边问:“我哥呢?”

跟在他身边的金升回话说:“爷儿,咱伯爷天不亮就去学堂了,要默两次书才回来早膳呢,今儿只能您自己用了。”

这里的伯爷说的是佘万霖他哥根奴儿,人家大名叫做谢析木,他八岁的时候,也不知万岁爷咋想的,竟绕过他叔叔谢六好,谢执令,给他封了个西城伯的爵位。

人这爵位有实在的土地,虽都在左梁关附近,然而一年四季,那边的属官却一车队一车队的往泉后街拉东西。

佘万霖这群小伙伴里就数他有钱,也属他任性,比安儿还任性。

他在燕京有伯府,那伯府从前是忠勇公柳家的老宅,后来柳家倒霉被诛了三族,这份东西就给了谢析木。

谢析木可不像佘万霖,他是能给自己做主的,如此,人家硬是住泉后街的老宅不动弹了。

人就爱挨着老太太过活,就爱挨着自己的婶婶叔叔们过活,硬是没在西城伯府住过一天。

却也没人说他。

最有意思的是,万岁爷对他很是娇宠,逢年过节都会惦记他,宫里赏出来的好玩意儿都有他一份儿,便是一筐南来的石榴,他跟安儿得的都是一模一样多。

比起佘万霖对燕京的不待见,根奴儿更胜,也不知道这家里的孩子咋养的,反正就一个个宁愿在山下做猴儿,也不爱去燕京做少爷,也是奇了怪了。

根奴儿趿拉到隔壁邻居成家,就开始用碗底敲门。

成家老爷而今在宫里主管太医局,亲卫巷就剩下娘俩。

这天气还早,他今儿这敲门的劲道便十分大,他手里的碗本就不牢固,一顿敲下来,就吓的婢仆们的心都要碎了。

好不容易成家那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从哪院里便出来一个长的国色天香,却邋里邋遢,披头散发,眼屎还卡在眼角的大美人。

丑姑等着安儿骂他:“你牲口啊,大早上有病?”

安儿轻笑,歪脸闭眼闻了一下:“这不是来吃药了么?八珍汤?赶紧给我弄一碗。”

成家这药可是好东西,从前开始练功,大早上起来都会浑身酸疼,但只要用了成家的药,一碗下去周身轻快,随意一抹百痛全消。

没有了和缓期,亲卫巷的崽子就抢着吃药抹药,练功更是事半功倍。

丑姑瞪了安儿一眼,回身到院边缘的一口四季不熄火的铁锅里取药,安儿就跟在她身后唠叨:“后儿,陶大将军回京献俘,我如意哥给找了最好的位置,你去不去?”

丑姑拿勺给安儿填满药,看他喝着就说:“我不去了,我娘要带我上山采药去,再说了,大将军家就住在后巷,早晚能看到。”

安儿呛了一下诧异:“你说啥?大将军住咱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