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钻进了层云间,漫天星辰的光越发地盛大了。闪烁的星辉下,持枪少女带着玄衣少年步履匆匆地穿行过许多无人的街道,最后钻进长街尽头一辆青幔白马的车里。

“驾——”赶车的人头戴斗笠,挥舞着软鞭,纵马跑在青石砖的长路上,把后面的群丐抛在了道路一侧。

马蹄声渐渐消失在溢彩的星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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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十一,你终于知道来了是吗?”祝子安坐在马车里,冷哼一声,“我被人挟持了一路!”

“扑哧”一响,姜葵笑出了声,听出他声音里的忿忿不满。

“江少侠在,先生肯定是不会有危险的。”赶车的人回答,声音听着也像是个少年,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

“她!江小满!就是最大的危险!”祝子安回头,直直地指着姜葵。

她握住那根手指,手腕发力,挑眉道:“蒲柳先生,今日的账我还没和你算清楚呢。”

他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轻颤一下。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个人的眸光同时微动,又飞快地错开彼此。

“罢了,今日累坏了。”她松了手,干干脆脆地仰躺在马车里,微微偏过头,倦倦地闭上眼睛,“改日再跟你算帐。”

“搭个便车,到将军府喊我。”马车很宽敞,足够她舒适地躺下,柔软的绸缎蹭着她的脸颊。身边的人安静下来。听着车轱辘的响声,她慢慢地睡着了。

她这一日实在是累坏了。一早上先是被十八台舆车送来的聘礼吓了一跳,然后又在宫城里被人推落水,晚上还要出来被北丐的人追。她一阖眼便睡过去了,梦里黑黑甜甜,只有一缕极淡的梅花香绕在鼻尖。

仿佛只是刚阖眼,就有人轻轻拍打着她,把她叫醒了。拍着她的那双手有些冰凉,却意外地令人舒服。

“轧轧”的车轱辘声止住了,青幔的马车停在路边。

怀抱长枪的少女飞快地跳了下去。她四处探望一圈,确认四面无人,踮起足尖,跃上一座后墙,就着高大的古槐木翻进了将军府里,分明是回自己家,偏像做贼似的。

车帘无声掀起一角,车里的人摘了面具,朝窗外望出去。望着少女的背影,他低眸笑了一下。

许久,噗嗤一响,少女闺阁的一盏烛灯终于熄灭了。停在路边的马车再次前进,沿着幽静无人的小路向北而去。

子夜时分,寒气深重,满路的槐叶哗哗地响。

马车里的人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他仰靠在车厢壁上,静静闭上眼睛,似乎在忍受着什么。他的面容苍白,唇上渐渐失去血色,长而卷的睫羽垂落下去,微微地颤动。

月色从一角帘缝外漏进来,落在他的眉眼上,淌出一片冷寂的清光。那道身影笼在朦胧的光里,浅淡得仿佛一抹霜雪,风吹一下就消散了。

“殿下,药按时吃了吗?”赶车的少年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