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赶话说到这里,三姨娘发发感慨,想要住到外头去,其实也可以视作是对五姨娘的抱怨。可为蕙娘这一问,她却先是一怔、一惊,片刻后才笑了。“她哪会这么说?这不等于和我撕破脸吗。老爷子、太太还在呢,家里的事,哪是她那样身份可以做主的。”

可这话,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蕙娘。从小跟在祖父身边言传身教,也不知偷偷地见过多少高官,旁观了多少次人间龙凤斗心眼子。察言观色,是她强项,三姨娘又是她的生母,这话要还能骗得过她,焦清蕙也就不是焦清蕙了。——五姨娘肯定不会傻到落人口实,明目张胆地把话给说出来,但弯弯绕绕、曲曲折折地暗示三姨娘几句,吃准她息事宁人的性子,恐怕还是有的……有焦子乔在手,三姨娘肯定不愿意得罪她,她还不明白三姨娘吗?要是知道南岩轩受了委屈,蕙娘少不得和太和坞冲上,为了不给女儿添麻烦,别说是住到承德、小汤山去。就是从此吃斋念佛,不出南岩轩一步,恐怕三姨娘都是情愿的……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却并未流露出多少情绪,“她要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那就好了。就是她不说,我也打算告诉太太,自雨堂终究是要留给子乔的……可这地儿,只能由我赏给她,她可别想从我这里抢过去。”

还是这么傲的性子……

三姨娘啼笑皆非,要劝蕙娘,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也怕说多了,蕙娘又要盘问承德的事,自己今日试探过一句,反而被她抓住线索反过来逼问,已经有些乱了阵脚。便索性打发蕙娘,“去花月山房瞧瞧你妹妹吧,现在亲事定了,你也该和她和好啦。”

的确,现在两边名分已定,再无法反悔,蕙娘除非未出嫁前死在家里,不然这辈子也就是权家的人了,有很多事,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

她还是没去花月山房,而是直接回了自雨堂,同丫头们闲话。“还想令太太给我看一眼呢,这辈子什么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婚书是怎么写的。”

会这么说,肯定是两边已经换过婚书,亲事再不能改了。绿松第一个恭喜蕙娘,“听说权神医在香山有个园子,比我们家还要大,还要好。我随着姑娘,竟还能见识比家里更好的地儿了。”

对一般人家来说,权仲白那个药圃也的确很是诱人。近在香山,占地广阔……要是不耐烦和妯娌们应酬,躲在小园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这的确是很多少奶奶向往的境界。蕙娘心情似乎也不错,她点着绿松的额头,和她开玩笑。“就不让你跟着过去,把你嫁在家里!”

这一群丫鬟,和蕙娘年岁都差不离,主子定了亲,她们没几年也是要出嫁的,听蕙娘这一说,都红着脸笑了。“姑娘要是舍得,就都把我们嫁在家里,您光身过去吧。”

“想得美!”蕙娘也笑着抬高了声音。“就是嫁了,也得跟我过去——”

她扫了石墨一眼,加重了语调。“放心吧,我已经和祖父说好了,你们全都跟着陪过去。到了那边服侍我两年,再说婚嫁之事。好歹跟了我这么久,也不能让你们没了下场。”

石墨面上顿时现出喜色:跟着姑奶奶嫁出门的陪房,事实上从此已经算是夫家的下人了。她的婚配,也自然是主子做主,即使是亲生父母,也没有求到姑奶□上,让她往回嫁的道理。只要胡养娘之子未曾陪到权家,以蕙娘性子,她的好事十有□,便可以成就了。

等众人散了,她特地留下来给蕙娘磕头,又不肯说为什么,只含含糊糊地,“姑娘受累了。”

蕙娘要陪房的事,根本都还没有传开,想必以五姨娘的见识,也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到了该放人出去成亲的时候,同蕙娘打个招呼,在她看来肯定是手拿把掐的事。毕竟这几个月,自雨堂对太和坞,一直都是很客气的。说起来,蕙娘还欠了她一个人情呢... -->>最新章节!

个人情呢。石墨最关注这事了,肯定不至于不清楚五姨娘的动向,她留下来给蕙娘磕头,多少还有些敲砖钉脚的意思,想让蕙娘发个准话,那她的亲事就准成了。

这些大丫头,真没一盏省油的灯,都是瞅准了她的性子使劲儿……蕙娘看她一眼,没有好气。

“起来吧,做张做致的。亏待了谁,还能亏待了你?要把你给亏待了,你往我饭食里加点什么,那我找谁哭去?”

这话多少有几分故意,不过,石墨笑嘻嘻的,即使在蕙娘锐眼看,她也都没有一丝不自在。“我知道姑娘疼我……可这事没定下来,我心里真是悬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