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贺明楼已经认出是周琴,震惊地松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妈,你怎么来了?”

周琴听到声音回头,用力挣开杨卉的手,不顾杨卉阻拦走向贺明楼,扬手一耳光打得贺明楼猝不及防,打得他一脸空白。

“你别叫我妈!”

周琴说出这句话时眼泪也浸湿了眼角的皱纹,这一巴掌她是用了力的,她的手掌疼贺明楼也一样疼,但她的眼泪是为贺凌流的,因为她想象到了贺凌挨的打一定比这重,也一定比这疼。

她不解气,等贺明楼把脸转回来她扬手又是一耳光。

啪一声脆响得楼上看热闹的住户都能听见。

回过神的杨卉惊怒交加地过来拦,被她反手用力推开,脚步踉跄差点摔进草地里。

这些年周琴待贺明楼是拿他当一家人看,没有因为杨卉迁怒贺明楼,他有多疼贺凌她都看在眼里,同样也把贺凌对他的依赖看在眼里,正因她都知道,所以她那么痛心、愤怒。

她抬脸怒视比记忆里瘦了很多也憔悴很多的贺明楼,“我打你,你觉得你该不该受?”

贺明楼看着她,缓缓点头。

“第一个巴掌是我作为小凌姥姥打的,因为你没做到答应我的事。”

周琴苍老的眼眸像刀子一样重伤贺明楼,“第二个巴掌是我代江燕打的,因为你也没有做到答应她的事。”

贺明楼神情灰败,疲惫不堪,“我知道她对我很失望,她总来我梦里见我,但不跟我说话。”

甚至他梦见的都不是年轻健康的江燕,而是被病痛折磨得回天乏术的江燕,穿着病号服,对他沉默。

梦里还有一张婴儿床,吊满玩具布偶的摇铃无声转动,他以为床里躺着的会是贺晖,可他走近看,蜷缩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的却是少年贺凌。

只有长了才能看出天然卷的黑发柔软,眼型饱满圆润的杏眼安静闭着,细看这张脸会发现他长得很像他妈妈,但也不是不像爸爸的。

曾经这个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出去玩总是玩到一半就累得睡着了,剩下的一半就是睡在他的怀里。

这张睡脸他看过太多遍了,多得他忘了自己看过那么多遍,如今想再看一眼却成了难以实现。

就像一种惩罚般,每次他在梦里抱起睡着的贺凌,总是只抱了一小会儿就会被江燕无情抢走。

江燕就在婴儿床的另一边,沉默但强势地抱回她的儿子。

她瘦得身体只剩一把骨头了也要牢牢抱紧贺凌,眼神无声质问他:你有脸抱他吗?

相同的梦境日日夜夜折磨贺明楼,好像江燕在天有灵恼怒他的言而无信,不守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