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山几把脱光了自己,掀开文竹的被子钻了进去。他抱住了文竹,身子压在她的身上。直到这时,他才打了个冷战,他发现文竹的身体冷得有些可怕,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一根雪地里的木头。这种冰冷让他冷静下来,他翻身从文竹身上滚下来。他望着文竹,文竹的眼睛紧紧闭着,她的眼角,有两滴泪水缓缓流出来。

冯山索然无味地从被子里滚出来,开始穿衣服。他穿好衣服,卷了支纸烟,吸了一口,又吸了一口,才说:你起来吧,我不要你了。

文竹躺在那里仍一动不动。

冯山觉得眼前的女人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是因为她现在还是杨六的女人,所以他才想占有她。

他站在窗前,刚才文竹站过的地方,望着窗外,窗外的雪又大了几分,洋洋洒洒的,覆盖了菊香留在雪地上的脚印。

文竹刚开始在流泪,后来就轻声哭泣起来,接着又痛了哭起来。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母亲,父亲最后一赌是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有个好的陪嫁,然后找个好人家,可父亲却把自己输了,输给了赌徒。

刚才冯山让她脱衣服时,她就想好了,自己不会活着迈出这个门槛了,她要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她恨父亲,恨所有的赌徒。可她又爱父亲,父亲是为她才做最后一搏的。这都是命,谁让自己托生在赌徒的家里呢?做赌徒的女人或女儿,总逃不掉这样的命运。母亲死后,父亲虽然不再赌了,可那层浓重的阴影,永远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她号哭着,为了母亲,也为父亲,更为自己,她淋漓尽致地痛哭着。

她的哭声让冯山的心里乱了起来。他回过头冲她说:从今以后,我不会碰你一根指头。我只求你一件事,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等我赢光杨六家所有的财产和女人,我就让你走,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文竹听了冯山的话止住了哭声,她怔怔地望着冯山。

冯山说:晚上我就出去,我不出去,杨六也会找上门来的。十天之后我就回来,到时你别走远了,给我留着门,炕最好烧热一些。

文竹坐在那,似乎听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冯山说:家里柜子里有米,地窖里有菜,我不在家,你别委屈了你自己。

冯山说:等我亲眼看见杨六抱着石头走进大西河,我就再也不赌了。要是还赌,我就把我的手剁下去。

冯山穿上鞋,找了根麻绳把自己的棉袄从腰间系上。他红着眼睛说:我走了,记住,我十天后回来。

说完冯山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走进风雪里。

文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门旁,一直望着冯山走远。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忐忑不安起来,不知为谁。自从父亲把自己输了,她的一颗心就死了,她觉得那时,自己已经死了。直到现在,她发现自己似乎又活了一次。她的心很乱,是为了冯山那句让她自由的话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